18 January, 2013

American beauty

  “我肯定你一定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但不用担心,你有一天会明白。”
  当听到电影中这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心头一颤,那是因为我害怕像主人公那样,当意识到生活原来可以变得更美时,竟要付出之前无法想像的代价。
  
  好的电影就如同一面镜子,我们无法直接看清完整的自己,可那面光洁平整的镜子把所有可能的我们都照得如此清晰。对于影片中的人呢,生活何尝不是一面亮镜,把他们所欲隐藏的一一暴露。我的害怕绝非莫名其妙,这电影里的人至多不过把生活中的我们稍加夸张一点而已。
  
  我想哪怕只是审视过一丁点儿自己生活的人,看完这部《American Beauty》都会心情难以平静。
  
  物质上的满足与精神上的快乐在影片里是矛盾的。
  向往成功的妻子卡若琳,已经在长年为获得稳固生活的打拼中成为强颜欢笑的物质囚徒。连我都要以为她在惬意的偷情之中获得了些许真正的快乐时,她悲剧的源头又开始悄悄生长了。
  “要成功,就得保持住成功的形象。”房地产商的这句经典名言就像载着她从天堂掉到地狱的过山车。当体面的物质生活磕磕碰碰地来到身边时,那个曾经困窘而只能与几个人合租一间房,看到直升机飞过会高兴得跑上天台敞开胸部的女孩到哪里去了呢?
  或许充裕的物质与充分的快乐根本就难以共存罢!我在实习的时候目睹了那些以分钟赚钱的高端律师是怎样废寝忘食工作,是怎样赚了钱也无暇消遣的。职业上的知识和技能也并不会自动地转化为精神上的信仰。这或许也是为什么莱斯特在选择做个快餐店小工时会说:“对,就这样,越少责任越好。”
  我们可能梦想着辛苦几年多赚点钱,来为以后的快乐享受打下基础,可这会不会只在幻想将来的我们还能有如此的快乐心境呢?谁能保证我们每个人都不会在与物质的你追我赶中由主动变为被动,一旦投入就无法拔出呢?为快乐而找乐子算不算快乐呢?我们难道从不会担心疲惫的身心已无力承受曾经梦想的美丽么?莱斯特的话不禁让我想起《搏击俱乐部》里皮特甚嚣尘上的言论:“要想自由,就得放弃一切。”多么可怕的一句话,不想相信,却又那么容易就相信。
  
  追求美乃人的本能使之。到底怎样的才是美丽的? 是如蔷薇般动人的女孩,是辉煌的过往与赖其生存的巨人形象,是稳妥舒适的住房和几千美元的沙发,还是摄影镜头下慑人心魂的画面?
  其实,一切触摸得到的东西,一切强撑或强压之下的东西,一切过于在乎的东西,都不会真正美丽得动人。美丽总是存在于某种精神状态之中,某种潜意识的心理状态之中。这也是为什么人的审美观总是那样的不同。审美观本来就是主观的。
  莱斯特对于女孩的着迷实际上已经幻化成对一种宛如玫瑰之美的希望的追求,因为这个美的希望,他开始变得有勇气,开始不甘于上级压迫,开始斗志勃发地塑形,开始学会惬意地生活。当他就要触碰到女孩的身体时,也正是那个关于美的希望阻止了他。放开了那实实在在的美丽躯体的同时,一种关于美的新体验在精神中升华。肉体,所有触摸得到的物质,或许能够给予暂时的满足和安全感,却摧枯拉朽;承载于物质之上的生活之神采,虽无形,却能屈能伸,永垂不朽。莱斯特捧起了一家人的合照,笑的如此恬淡。此时银幕前的你是否也会心一笑了呢?
  
  影片的结局是出人意料的,尽管如此,却能让人安静地接受它:
  “我想,对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我可以愤怒,但世界那么美,我难以一直生气。有时我觉得自己一次见到太多美丽的东西,几乎承受不了,我的心就像膨胀的气球,快要炸开……然后我记得要放松,不要抓紧不放。于是它们像雨水一样从我的身体中穿流而过,我再没有感觉,只有感激,感激我愚蠢的生命中的每一个时刻。”
  美不在多,而在深。我们无须奢求一生一世倾泻而出的美丽,没有永恒存在的美丽,只有永恒存在的平庸。我们要做的不过是从来都不要忘记心中对于美的憧憬,绽放出属于我们的美丽,在这个奇妙的世界留下我们的精神。
  
  影片中里奇为珍妮播放的那个塑料袋的片断无疑是极为动人的。在寒风中由瑟瑟发抖到迎风起舞的塑料袋,看上去是那么的令人怜惜却又显得那么的倔强。这是一种在指尖起舞的顽强姿态。既然无法安定,何不跳得更美?
  
  珍妮问里奇,你为什么要拍这些画面?里奇说:“因为我觉得它们很美,每当看到它们的时候,我就觉得上帝在上方注视着我们。”
  是的,尽管痛苦与挣扎是世上永恒的主题,但我宁愿相信上天无时无刻不在眷顾着我们,赐给我们无数美丽的机会。
  
  这是我非常喜欢的电影,之中的每一个场景,每一段台词都能让我想到很多很多,我无法抑制想记下自己的感受,却总觉得有点力不从心不知所云。只是不写憋着难受。我想当自己年纪再大一些,回头看这部电影,一定又会有更多感慨吧。